草丛中,容玦昏迷不醒地躺在里面。

    哪怕眼下是深夜,哪怕裴舒带来的人手中握着的火把远在身后,但段婴宁仍能一眼认出,草丛中的男人不是容玦又是谁?!

    这个男人啊,即便是昏迷不醒、即便眼下瞧着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可脸上的泥土,以及周遭半人高的野草,也遮挡不住他的耀眼!

    段婴宁脸色微微一变,“他怎么会在这里?!”

    不过很快,她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。

    深更半夜团宝失踪,还是被段清云给抓走了,那恶毒的女人就没打算让团宝活着回来!

    眼下团宝非但好好的,还与容玦在一起……

    不用想也知道,一定是容玦救了他!

    “是容叔叔救了我!”

    团宝知道自家娘亲心中有疑问,仰起头小脸上满是复杂,“娘亲,你不要怪容叔叔了好不好?今晚是他救了我!”

    段婴宁心下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她原以为,容玦与她退婚后、还说了那般决绝的话。

    他们母子二人是生是死,他都一定会漠不关心才对。

    哪知他不但关心了,还付出了行动……

    这个男人就是面冷心热,偏偏还口是心非,倔强的跟头驴似的!

    “他怎么了?”

    不过下一秒,段婴宁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    她感官素来灵敏,异于常人。

    哪怕是在泥泞不堪的草丛中,她也立刻闻到了容玦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……段婴宁脸色一沉,“他受伤了。”

    她用的是肯定句,不是疑问句。

    团宝刚要回答,裴舒已经将容玦扶了起来,并开始神助攻,“段二小姐。”

    “容世子身份特殊,眼下若是被人发现受伤了,指不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!如今既然段二小姐已经搬离了宁远侯府,将容世子带去贵府才是最合适的!”

    眼下段婴宁满心都是容玦伤得如何,并未留意裴舒那一句“容世子身份特殊”。

    待回到府中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。

    不对,容玦不是护国公府的世子而已吗?

    有什么特殊的?!

    不过裴舒也不是随意开玩笑之人,他与自家大哥一样,都是严肃的做派。

    他既然说容玦身份特殊,莫非是因为……上一次容玦受伤,也在静心院住了一阵子,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,莫非是与这件事有关?

    容玦身后,可还有什么秘密?

    段婴宁没有多想,赶紧给容玦查看伤势。

    她倒是不想管他。

    奈何,他是因为救团宝受伤!

    于情于理,她也不能丢下他不管!

    若她不管,裴舒可能直接地将人扛进她府上吧?

    段婴宁收回目光,只见团宝蹲在床边,两只小手抓着容玦垂在床边的手,大大的眼眸中满是担忧与紧张,“娘亲,容叔叔中毒了呢!”

    “娘亲,你快给容叔叔瞧瞧吧!”

    那模样,活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家伙似的!

    看出他对容玦的担忧,段婴宁迟疑着问道,“团宝,你好像很担心他?”

    她给容玦诊过脉了。

    虽是中毒,而且毒性比较凶猛,来得很急。

    不过这毒却并不致命,只是有些折磨人罢了!

    因此她这才放下心,与团宝说起了话。

    “是,是的娘亲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就是很担心很担心容叔叔!我怕他就这么死了,我以后就没有容叔叔了!”

    说着,团宝小心翼翼地看了段婴宁一眼。

    眼底的紧张,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因为娘亲恨死了容叔叔,他怕自己说担心容叔叔,娘亲会生气……

    “娘亲,你会不会生气呀?你若是生气,我就不担心他了!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团宝还是忍不住看了容玦一眼。

    那眼神,分明是担心到了极点!

    段婴宁被他逗笑了,“你担心就担心,我为何要生气?”

    “再说了,今晚是他救了你。就算你担心他也是应该的!你不担心,我也会救他。”

    就当是偿还他救了团宝的恩情!

    今晚她再如何不想让容玦进门,可只要一想到还欠着他恩情,段婴宁便怎么也狠不下心——这本就是她欠容玦的!

    今晚团宝失踪后,她不也是第一时间去求助容玦了吗?

    可见在她心里,他始终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段婴宁垂眸,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。

    “娘亲,娘亲?你怎么了娘亲?”

    耳边传来团宝担忧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娘亲没事,你今晚受到了惊吓,就在这里睡吧。”

    段婴宁起身,将容玦里侧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推开,拍了拍床示意团宝上来。

    “娘亲,我可以和容叔叔睡在一起吗?”

    团宝小脸上布满了兴奋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能与容叔叔在一起,他真的好高兴呀!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了!今晚我要给你容叔叔解毒、研制解药,所以也没空抱你回房歇息。”

    既然她一整晚都要待在容玦的房中,不如索性让儿子也在这里歇下。已经体会过一次“失去”儿子的心悸,她不能再承受第二次!

    团宝就在她眼皮子底下,也方便她照顾。

    团宝立刻欢呼一声,脱掉鞋子就爬上了床。

    容玦仍旧昏迷不醒。

    团宝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翻过去,轻轻的在他身边躺下。

    然后看了一眼段婴宁,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,“娘亲,晚安安了!我爱你哟!”

    他打了个呵欠,声音带着困意,很快就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到底是个孩子。

    即便是今晚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,但娘亲就在身边,还有最让他安心的容叔叔也在。

    因此,团宝的睡意来得很快。

    段婴宁看着熟睡的两人,看着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……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。

    当初段清风告诉她,五年前那个夜里闯入宁远侯府的男人是容彦时,她心里便百般抗拒,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。

    这几日,容彦倒也登门找过她。

    他没有说明来意,可语气中对她和团宝过分关心……

    这让段婴宁对他愈发抗拒憎恶了!

    但若五年前那个男人是容玦……

    段婴宁在心里细细感受了一下,似乎并不抗拒容玦!

    眼下看着容玦陷入昏迷,想起前两次想要扒他衣裳瞧个究竟,却始终没有得逞!

    今晚,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!

    只要能在容玦肩头看到咬痕,便能证明五年前那个夜里的男人是他、团宝的生父也就是他!

    想到这里,段婴宁眼神微微一颤,忍不住朝着容玦伸出了手……